我不喜你總看向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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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喜你總看向他
淮山腳下已是浩瀚火海, 山民們回望著曾經生活過的土地，眸光覆雜，既有逃過災禍的慶幸, 又有痛失家園的哀怨。
謝堯心裏五味陳雜，他雖至淮水月餘, 但晨時的雞鳴犬吠, 民宅中的暖融燭火，無不讓他心懷眷戀，這是無情的帝王家所不曾體會過的。
而這一切，都因他而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煙塵。
山民們再次看向他時, 往日的笑容變成了恐懼, 他們不敢言語, 亦不敢反抗, 被剝奪了家園的哀怒只敢從眸中短暫的流露，而他回視時, 山民們又會倉皇的低下頭, 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。
“傳我的口諭，將災民暫時安撫於淮水, 每戶的補貼銀兩按天災撫慰金的三倍發放，”謝堯側臉的筋肉被他咬的繃緊, 話音一頓，低聲厲色道：“查出山火的元兇，記得留活口。”
周遭殘敗的枯枝被山腰處的冷風吹的簌簌作響, 遠離了那噬人的火海, 這才重新有了冬日的肅冷。
李公公命人拿來那件用金絲繡著九蟒的外袍, 披在了謝堯的背上，火光將那袍上的蟒首烘出血色, 襯著金黃的雕線，威嚴之態，讓人莫名避退。
山民們第一次在這親善的太子身上感受到高位者的凜然殺氣。
這時，通往山腰的路上有馬蹄聲接踵而至，來者勒馬而下，這才發現是近日被太子打發去淮水城，幫府衙整理糧稅賦收的葉清遠。
只見他一臉焦態，額頰大汗，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素袍，袍角竟被山火灼去了一部分，彌留的炭色邊緣下，漏出了三寸被燒焦的皮肉，混著泥汙，有些觸目驚心。
而他不辭辛苦沖到太子面前開口時，卻只有淡淡一句：“殿下尚安，臣便安心了。”
嗓音中似是含了沙子，混啞的音色中盡是見到太子獲救後的欣喜，那雙疏朗的澄眸中竟起了一層似有似無的氤氳，任誰見了都會禁不住感慨這份忠謙的臣子之心。
就連一直都不待見他的謝堯，在看過這張隱忍著擔憂的面容後，都不由屈身上前將他扶起，欣慰道：“孤有你們，自會大難不死。”
如今葉清遠在太子面前只得了個司稿的小職，本想著今日一計後，不再被這苦差日日折磨，可北上投靠謝廷。
他卻百密一疏，漏掉了江赭這個變數。
她與自己有著同樣的記憶，和對未來的預知，甚至對如今朝堂局勢亦有著精準的判斷。
今日一役，對謝堯和沈澈本該是絕殺之計，卻還是被她破了局。
他雖未將計劃洩露給江赭，也並沒有留下投靠謝廷的證據，但江赭心思玲瓏，不見得就不會猜到他的算計。
而那出刺殺沈澈的戲碼也為自己埋下了禍根，一旦讓沈澈拿到證據呈給太子，自己就會十分被動。
所幸參與這次計劃的兵卒都是謝廷千挑萬選的死士，計劃失敗，就地自盡，不會留下任何只言片語。
所有的真相，都會被這場山火掩埋。
雖然司稿的職位繁冗又無趣，但只要能暫時留在謝堯身邊，便能徐徐圖之。
當所有人都被這個為救太子而將自己灼傷的少年感動時，遠處的江赭卻對惺惺作態的他遞去一道幽冷鄙夷的目光。
有的人，天生就是戲子。
江赭心想，也許她從未見到葉清遠真正的模樣，他早已習慣以面具示人，不斷變換著精致的假面，茍延殘喘在權貴汙流之中。
凝望間，一道修長如玉的脖頸閃到了江赭的面前，阻擋了她看向葉清遠的視線。
她擡首，對上了沈澈酸澀的神情，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在他面前因葉清遠而失了態，忙垂了眸。
沈澈套了件阿妄為他尋來的棉衣，衣身略薄，尺寸也有些小，勉強束住了他寬闊緊實的雙肩。
江赭怕他在乍冷的山腰上受了風寒，又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摘下，披在了沈澈的肩上。
“這件氅衣本就是要還你的，披上它，暖和些……”
江赭踮起雙腳，手臂環過沈澈的脖頸，為他系上帛帶，又輕撫下他肩上的褶皺……
這一幕被遠處的葉清遠盡收眼底，這個著氅的動作如此嫻熟自然，如同前世隆冬的每個早朝之前，她都是這般替自己更衣，目送自己離去。
而這個曾獨屬於他的動作，此刻卻被另一個男人貪享著……
葉清遠面上雖波瀾不驚，但心中那艘載滿了回憶的船只，早已被巨浪掀翻，連同船上的自己被席卷至海底……
而此刻背對著葉清遠的沈澈，卻淺笑的看著為自己整理衣衫的江赭，片刻前的酸澀一掃而空，卻依然不肯饒她，故作氣惱道：“我說過，不許看他。”
他不喜她看向葉清遠的目光，也不知江赭曾與他有過怎樣一段過往，只是覺得，她望向他的眼神中，帶了回憶的味道。
而他只要阻止她看過去，便能阻止那段不美好的回憶重現於她的腦中。
江赭聽罷，順從的垂眸道：“好好好，只看你。”
她仰著臉，歪頭看他，沈澈這才發現她白皙的面頰上，被方才沖入山林時紛飛的炭灰蒙的黑撲撲，伴著凍紅的小臉讓人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滑稽。
剛要擡手替她擦試，又怕她覺得自己輕浮，只得收回手，指著對方臉上的汙處道：“這裏像小花貓……”
江赭擡手試了試，反問道：“還有嗎？”
“還有這裏……”
“這兒……”
站在遠處的葉清遠挽在袖中的五指漸漸緊攥，指尖掐的泛白，整個身子如快要燒完信子的鞭炮，仿佛馬上就要炸裂。
仍憑自己不觀不想，餘光卻還是不自主的停留在二人的身上，仍憑那黏膩的一幕幕，針尖兒般紮入自己的瞳仁深處，眼眶熱漲幹疼，卻淌不出淚來。
……
等村民悉數被安置後，所有人才踏上返程，謝堯顧及葉清遠腿處的燒傷，破天荒的允他乘了自己的馬車，一行人浩浩蕩蕩繞了山路，朝淮水城的方向駛去。
而沈澈則與江赭共乘一輛馬車，折返淮陽。
臨行前，明月不想打擾小姐與侯爺獨處，於是自願在凜寒夜風中馭馬前行，與她一同馭馬的還t有身旁的裴濟。
方才二人並肩禦敵時，裴濟更加確定了她師出沈家軍，且她那笨拙的上馬姿勢像極了沈家軍中的一位故人。
於是他雙腿夾了下馬肚，讓自己與明月齊肩而行，仗著她看不見自己，放肆的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仔細的打量著她馭馬的動作，企圖從細節中找尋那位故人的蛛絲馬跡。
出神間，卻被明月反諷道：“看我做什麽？裴府前的那些話只是激將之法，裴公子可不要賴上我。”
言語輕浮又不屑，絲毫沒有了之前求他出兵時的言聽計從。
離開了那片沸滾的山林，明月的側顏再次被銀色月光襯的清冷。
師父的話果然沒錯，世間女子，燦若蛇蠍，若貪其婀娜，必被食其精血，入鬼道而不得往生。
裴濟雖然不知明月如何辨別出自己正在打量她，但被她識破的自己，仿佛一個偷窺的登徒子被突然曝光於大庭廣眾之下。
竟有些難堪的驟然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，看著別處的同時，轉移話題道：“現在你可以告訴我，師出何門了吧？”
明月笑答：“無師自通。”
繼而丟下他揮鞭前去，跟在了江赭的馬車旁，不再理會自己。
不僅輕浮於他，竟還出爾反爾！
這時，一直策馬隨後的裴家軍副將王昌見機諂媚道：“不如我去將那蠻橫丫頭綁來，打上她三十軍棍，裴公子想問什麽，她定吐什麽。”
裴濟放慢馬速，看了那王昌一眼，平靜道：“儒為表，佛為心，道為骨，不要成天打打殺殺，懂嗎？”
王昌撓了撓頭，對著這個今日剛剛大殺四方的裴小公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：“懂了，但又不全懂……”
裴濟笑了笑，回道：“我瞧王將軍最近又發福了，雖在太平盛世，也要居安思危，你這笨重身材，要如何在戰場上健步如飛？應多活動活動才好，下馬，徒步回城。”
說罷，丟下王昌，也向前策馬而去。
……
回到沈宅時，已是卯時，沈澈有些不舍的將倚在自己肩頭昏睡了一路的江赭喊起。
明明自己的聲音很輕，而懷裏的丫頭，卻在聽到喊她名字的那刻徒然驚起。
良久後才恍過神，匆匆告別。
他並不知，眼前這個似乎做了噩夢的丫頭，其實縮在他的懷裏，睡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好覺……
自前世被勒死的那日，江赭就再未睡的如此沈過，每夜都是極淺的睡眠，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將自己驚醒，而今夜，在這個顛簸的馬車上，她卻一直睡到沈澈將自己叫醒。
她亦覺有些不可思議。
仿佛一只時刻被獵人驅趕的小獸，終於逃出了弓弩的射程，尋了一處芳草暖陽之地，痛快的閉上了疲困的雙眼。
……
東方既白，江赭與明月悄悄從側門而入。
反至房中時，卻發現屋內淩亂不堪，桌上的賬冊似被人翻攪過，硯臺摔碎在地，墨汁灑的到處都是。
她慌忙彎腰打開櫃匣的最底層，果然，李氏的證據被一掃而空。
“一定是江夢！”
江赭憤怒的起身，喊了明月就要沖去江夢的宅院興師問罪。
還未出門，院門外便響起了江淮的厲喝：“證據是我拿的！”
他身後跟了江夢，以及後宅的五六個老媼，手裏攥了那根從小到大抽她抽到翻了毛邊的羊皮鞭，朝自己的堂屋訕訕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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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這一切，都因他而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煙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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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民們第一次在這親善的太子身上感受到高位者的凜然殺氣。
這時，通往山腰的路上有馬蹄聲接踵而至，來者勒馬而下，這才發現是近日被太子打發去淮水城，幫府衙整理糧稅賦收的葉清遠。
只見他一臉焦態，額頰大汗，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素袍，袍角竟被山火灼去了一部分，彌留的炭色邊緣下，漏出了三寸被燒焦的皮肉，混著泥汙，有些觸目驚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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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連一直都不待見他的謝堯，在看過這張隱忍著擔憂的面容後，都不由屈身上前將他扶起，欣慰道：“孤有你們，自會大難不死。”
如今葉清遠在太子面前只得了個司稿的小職，本想著今日一計後，不再被這苦差日日折磨，可北上投靠謝廷。
他卻百密一疏，漏掉了江赭這個變數。
她與自己有著同樣的記憶，和對未來的預知，甚至對如今朝堂局勢亦有著精準的判斷。
今日一役，對謝堯和沈澈本該是絕殺之計，卻還是被她破了局。
他雖未將計劃洩露給江赭，也並沒有留下投靠謝廷的證據，但江赭心思玲瓏，不見得就不會猜到他的算計。
而那出刺殺沈澈的戲碼也為自己埋下了禍根，一旦讓沈澈拿到證據呈給太子，自己就會十分被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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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赭心想，也許她從未見到葉清遠真正的模樣，他早已習慣以面具示人，不斷變換著精致的假面，茍延殘喘在權貴汙流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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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擡首，對上了沈澈酸澀的神情，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在他面前因葉清遠而失了態，忙垂了眸。
沈澈套了件阿妄為他尋來的棉衣，衣身略薄，尺寸也有些小，勉強束住了他寬闊緊實的雙肩。
江赭怕他在乍冷的山腰上受了風寒，又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摘下，披在了沈澈的肩上。
“這件氅衣本就是要還你的，披上它，暖和些……”
江赭踮起雙腳，手臂環過沈澈的脖頸，為他系上帛帶，又輕撫下他肩上的褶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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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刻背對著葉清遠的沈澈，卻淺笑的看著為自己整理衣衫的江赭，片刻前的酸澀一掃而空，卻依然不肯饒她，故作氣惱道：“我說過，不許看他。”
他不喜她看向葉清遠的目光，也不知江赭曾與他有過怎樣一段過往，只是覺得，她望向他的眼神中，帶了回憶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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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仰著臉，歪頭看他，沈澈這才發現她白皙的面頰上，被方才沖入山林時紛飛的炭灰蒙的黑撲撲，伴著凍紅的小臉讓人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滑稽。
剛要擡手替她擦試，又怕她覺得自己輕浮，只得收回手，指著對方臉上的汙處道：“這裏像小花貓……”
江赭擡手試了試，反問道：“還有嗎？”
“還有這裏……”
“這兒……”
站在遠處的葉清遠挽在袖中的五指漸漸緊攥，指尖掐的泛白，整個身子如快要燒完信子的鞭炮，仿佛馬上就要炸裂。
仍憑自己不觀不想，餘光卻還是不自主的停留在二人的身上，仍憑那黏膩的一幕幕，針尖兒般紮入自己的瞳仁深處，眼眶熱漲幹疼，卻淌不出淚來。
……
等村民悉數被安置後，所有人才踏上返程，謝堯顧及葉清遠腿處的燒傷，破天荒的允他乘了自己的馬車，一行人浩浩蕩蕩繞了山路，朝淮水城的方向駛去。
而沈澈則與江赭共乘一輛馬車，折返淮陽。
臨行前，明月不想打擾小姐與侯爺獨處，於是自願在凜寒夜風中馭馬前行，與她一同馭馬的還t有身旁的裴濟。
方才二人並肩禦敵時，裴濟更加確定了她師出沈家軍，且她那笨拙的上馬姿勢像極了沈家軍中的一位故人。
於是他雙腿夾了下馬肚，讓自己與明月齊肩而行，仗著她看不見自己，放肆的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仔細的打量著她馭馬的動作，企圖從細節中找尋那位故人的蛛絲馬跡。
出神間，卻被明月反諷道：“看我做什麽？裴府前的那些話只是激將之法，裴公子可不要賴上我。”
言語輕浮又不屑，絲毫沒有了之前求他出兵時的言聽計從。
離開了那片沸滾的山林，明月的側顏再次被銀色月光襯的清冷。
師父的話果然沒錯，世間女子，燦若蛇蠍，若貪其婀娜，必被食其精血，入鬼道而不得往生。
裴濟雖然不知明月如何辨別出自己正在打量她，但被她識破的自己，仿佛一個偷窺的登徒子被突然曝光於大庭廣眾之下。
竟有些難堪的驟然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，看著別處的同時，轉移話題道：“現在你可以告訴我，師出何門了吧？”
明月笑答：“無師自通。”
繼而丟下他揮鞭前去，跟在了江赭的馬車旁，不再理會自己。
不僅輕浮於他，竟還出爾反爾！
這時，一直策馬隨後的裴家軍副將王昌見機諂媚道：“不如我去將那蠻橫丫頭綁來，打上她三十軍棍，裴公子想問什麽，她定吐什麽。”
裴濟放慢馬速，看了那王昌一眼，平靜道：“儒為表，佛為心，道為骨，不要成天打打殺殺，懂嗎？”
王昌撓了撓頭，對著這個今日剛剛大殺四方的裴小公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：“懂了，但又不全懂……”
裴濟笑了笑，回道：“我瞧王將軍最近又發福了，雖在太平盛世，也要居安思危，你這笨重身材，要如何在戰場上健步如飛？應多活動活動才好，下馬，徒步回城。”
說罷，丟下王昌，也向前策馬而去。
……
回到沈宅時，已是卯時，沈澈有些不舍的將倚在自己肩頭昏睡了一路的江赭喊起。
明明自己的聲音很輕，而懷裏的丫頭，卻在聽到喊她名字的那刻徒然驚起。
良久後才恍過神，匆匆告別。
他並不知，眼前這個似乎做了噩夢的丫頭，其實縮在他的懷裏，睡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好覺……
自前世被勒死的那日，江赭就再未睡的如此沈過，每夜都是極淺的睡眠，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將自己驚醒，而今夜，在這個顛簸的馬車上，她卻一直睡到沈澈將自己叫醒。
她亦覺有些不可思議。
仿佛一只時刻被獵人驅趕的小獸，終於逃出了弓弩的射程，尋了一處芳草暖陽之地，痛快的閉上了疲困的雙眼。
……
東方既白，江赭與明月悄悄從側門而入。
反至房中時，卻發現屋內淩亂不堪，桌上的賬冊似被人翻攪過，硯臺摔碎在地，墨汁灑的到處都是。
她慌忙彎腰打開櫃匣的最底層，果然，李氏的證據被一掃而空。
“一定是江夢！”
江赭憤怒的起身，喊了明月就要沖去江夢的宅院興師問罪。
還未出門，院門外便響起了江淮的厲喝：“證據是我拿的！”
他身後跟了江夢，以及後宅的五六個老媼，手裏攥了那根從小到大抽她抽到翻了毛邊的羊皮鞭，朝自己的堂屋訕訕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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